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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壹】
五更刚过，长沙城笼罩在晓雾之中，两三颗星子湿漉漉的粘在天边，眨了一宿的眼或许酸痛，总之是没了昨夜的神采。
张启山坐在餐桌边，身板端得笔直。当兵出身的人，不管何时都那么硬挺，一副无欲则刚的形容。
下人在他跟前也都畏首畏脚、唯唯诺诺，好像一招不慎就会被这尊大佛丢出去——“军法处置”一样。
就譬如眼下，吃个早饭的当口，管家站在左侧，大丫头站在右侧，新菜色一样一样上来，凉了的一道一道撤下去，那些佛爷碰也没碰一筷子的菜，十之八九不会再出现在张家的餐桌上了。没有人说话，甚至连个哈欠也听不见。
从前，怎么没发觉家里这样冷清呢。都是被她闹的。张启山摇摇头，打那大小姐来了以后，家里就没一刻清静，她跟个小火球似的，走到哪儿点到哪，所过之处全是一派热闹。
被闹得久了，她猛地一走，反而觉得耳根子清净的发空。
心里也空。
他叹口气，重重地搁下筷子。管家忙凑上来，“佛爷，可是菜做得不合口味？”
张启山摇摇头，“二爷夫人…怎么样了？”
管家服侍他多年，算是心腹，了解内情，他打量一眼主子的神情，心道：我的爷，您扯的可够远的，“具体老奴也不清楚，只是听九爷说，”他压低声音，“也就是这两天。昨儿晚上已经病的起不来了。”
张启山沉吟了一会儿，“红府如今岂非天下大乱？”
“自然，二爷爱妻心切，下头人都吊着十二万分的精神，谁也不敢怠慢。”
“哦，”张启山若无其事地说，“那你去把尹小姐接回来吧，她一个外人，就别在那里添麻烦了。”
外人？回来？说罢，张启山自己倒愣怔了半天，她在红府是外人，那在这里呢？
罢了，“带两棵老参去，代我谢谢二爷和夫人。”
管家领了命，下去备东西了。张启山瞅瞅身后的大丫头，“小葵。”
“佛爷。”
“尹小姐来的匆忙，什么行李也没带，红夫人匀给她的两身衣裳我看着她也不乐意穿。”那么素的样式，不适合她，“眼瞅着要入冬了，没两件像样的衣服怎么行。”
“是，佛爷，小葵知道了。”
“诶，”他摸了摸下颌的胡茬，补充道，“好好挑一挑，她在北平长大，从小娇惯，赖的贱的，就别买回来碍眼了。省的叫人说我张启山亏……”他顿了顿，“亏待了客人。”
客人？“放心吧佛爷。”小葵笑道，“我肯定挑最好的，给夫人。”
张启山听出她的着重点，却装聋作哑地没有表示，“去吧。”
下头人凑在一起，议论纷纷，都琢磨着主子对尹小姐，究竟是个什么态度。
厨子是个火爆汉子，东北迁过来的，顶看不惯一起子人背后嚼人舌根。
“别成天二虎吧唧的成不？”他顺手拎过一根大葱，坐下来薅葱须，“明眼人一瞅就明白的事儿，咋跟你们这儿就得叨叨这半天呢！”
一圈人立刻把厨子围了起来，叫他说说怎么个明白法。
“跟你们南人唠咋这费劲！”厨子翻个白眼，“就前几天，内北平小姐咳了两声，家里餐桌上三天没见辣子知道不？佛爷还非叫我做什么“驴打滚”“豌豆黄”的，我哪会啊！”
长沙土著都在问，啥子“驴打滚”？
“北平小吃！”厨子摆摆手，“这府里头上上下下，除了那个北平小姐，谁吃这玩意儿！你们见佛爷这么招呼过谁？”
众人面面相觑：说得有道理。
“小葵姑娘算是咱府里管事儿的了吧，那不照样叫指给北平小姐了吗？”厨子站起身，“除了主母，谁敢使唤大丫头啊？”
“干吗呢都？闲着没事干找罚啊？”管家走过来，人群噤若寒蝉，“少在下头议论主子，有规矩没有！”
顿了顿，又补充道，“还有，我说了多少次了，不要叫小姐，叫夫人！”他想了想，“为你们好啊，省的日后改口麻烦。”

ps：手贱开新坑，没办法启月就是个挖掘机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