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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叁】
真是气死人了。
大小姐蹬掉高跟鞋，扑通一声倒在床上。
狗咬吕洞宾。她一下一下使着蛮力戳着手腕上的二响环，一不留神戳歪了，狠狠地抓了自己一把。
一时间竟然连眼泪都流出来了。大小姐憋屈得心口疼：都跟我作对。
谁愿意去管一个不相干的人呢，张启山？如果你没有去偷彭三鞭的请柬，如果你没有顺利进入新月饭店，如果你没有偷偷溜进藏宝阁，如果你没有点那三盏天灯，如果你没有把我带回长沙，我才不会管你。都是你的错张启山，一直以来都是你招惹我，凭什么说我多管闲事呢。
两次。一天被他给嫌弃了两次。
想起中午骂他“那就去送死吧”时，他一脸震惊的样子就解气。我也是有脾气的，张启山。
“夫人。”小葵在外头敲门。
大小姐把脸埋在被子里，“不吃不吃，说不吃就不吃，让你们佛爷别多管闲事。”吃什么吃，气都气饱了！
外头丫鬟捧着两件衣服，无奈地劝说，“不是，上个月订的衣服送来了，您试试吧？”
里头闷闷地应了一声，小葵赶紧推门进去，伺候大小姐试装。
“呀，小不小了点啊…”她转转身子，前前后后地照着，“唉呀又胖了，要死了要死了，以后不吃晚饭了。”
小葵在一边笑，“夫人您哪里胖了？这样多可爱呀。”
可爱？大小姐幽怨的眼神扫射过来，从小到大就被人摸着头说可爱，好容易混了个夫人当吧，还是被人顺着毛说可爱。
谁愿意娶个“可爱”的老婆回家啊，“可爱”，听着就很幼女。
她想起前几天去那种地方捞二月红的时候，他身上挂着的那两条水蛇似的尤物…不无惆怅地看向小葵，“你说他们男人都，都，怎么都那样啊！”她十分气愤地揉着自己软绵绵的小肚子，“跟没骨头似的，坐都坐不直，什么好的…你说，什么好的？”
一样没经过人事的小丫头红了脸，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。
然而，本来要去书房，结果“顺道”经过了东厢房，“刚好”听到这句话的张大佛爷额角跳了两跳：这大小姐怎么能一棍子闷死所有人呢？
“也不尽然吧，萝卜青菜而已。”他十分漫不经心地踱进门里。
大小姐笑盈盈地招呼他，“哟，佛爷纡尊降贵光临寒舍，稀客稀客。”
他亦微笑着回应，“尹小姐，这话该由我来说。”
她这才想起来，现如今自己才是客，是这个府邸里彻彻底底的外人。尹新月想着想着居然红了眼眶。
原本隔了三丈远的张启山顿时手足无措，往她跟前快走了两步：哪句话造了这么大的孽？“我，我不会说话，你别往心里去。”
“关你什么事？”大小姐恶狠狠地抽了抽鼻子，“我想我爹啦，不行啊？”
这么不讲理就对了。张启山长出一口气，“没说不行，想你爹了就回去，你爹不定怎么担心你呢。尽孝是正经事，谁能拦你？”
这回彻底惹恼了。
张启山，你个棒槌。
张启山无奈地看着大小姐咬牙切齿也没忍住的、硕大的两颗泪珠，“又怎么啦？”这怎么长得水灵的女孩儿眼泪也多呢，果真女人是水做的。
“我就不走，”她的表情活像在发什么了不得的毒誓，“我吃穷你。”
张启山不禁莞尔，“不嫌自己胖了？”
“胖也要先把你吃垮了再减，”她不假思索地回答，眼珠转了转，“诶不对…张启山你偷听我说话！”
“你要是想保密，怎么不让人给你站岗啊？”大小姐目瞪口呆，诶哟不得了啦，学以致用、现学现卖、睚眦必报、打击报复…张启山你王八蛋，你说不过我你就剽窃我的创意。
大小姐黑着脸，使劲挖着一碗八宝饭，发誓要吃穷王八蛋时。已经走进书房的张大佛爷，脸上仍兀自挂着笑意。
张副官一脸惊恐地看着从来高冷的军爷。尹大小姐什么魄力？万年冰山竟然雪崩啦？
张启山注意到他的眼神，讪讪地摸了摸脸颊，开口道，“见鬼啦？瞅什么瞅。”
“不是，佛爷，”副官连忙摆手解释，“好久没见您笑了。”是基本上没见过。
笑了吗？
明明觉得脑袋都要被她搅和炸了。
不过长沙今年冬天是真的没那么冷了，家里有个女人好像是挺…
目光停留在密室的入口。
不行。他摇摇头，把刚刚的想法赶出脑海。自己负担了太多秘密，没有资格也不应该把她拉进来一起承担，她那么好，该有个干净的、清白的一辈子，地底下的东西，总是脏的。
张启山深深吸进一口气，长驱直入的冷风冻得他心尖发颤，他把手伸向电话，徘徊良久，又收了回来，转而抓起一支笔，对副官说，“挂个电话给九爷，就说…”
“让他替我送个人。”
“是。送谁啊？”
“尹小姐。”
那边解九爷听得这三个字，突然想起下午齐八爷的话——
“谁那么大脸面敢替佛爷赶人？”
“还能有谁，佛爷从北平带回来的媳妇呗。”
“胡扯，你也不怕佛爷拆了你。”
“嘿嘿，”齐八笑得深不可测，“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，还得是我这算命的，看得清楚…我跟你说啊九爷，这命，你是真躲不过，不信咱俩赌一场，你要是输了，到时候佛爷大婚的分子钱，你可得一人出咱俩的！”
“谁跟算命的打赌，”九爷笑得温良，“我又不傻。”
思及此，九爷推了推眼镜，笃定道，“别的事，但凭佛爷吩咐，老九眨一下眼睛，都不配做九门兄弟。但是这一件…请副官帮我转告佛爷——宁拆十座庙，不毁一桩婚，我不做这个孽，叫他也别误了自己的姻缘。”
张启山捏着眉头，十分不解：怎么我表现得很明显吗？怎么连老九都知道了。
齐八爷在睡梦中打了个喷嚏，隐隐感觉脊背发凉。